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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文欣赏丨未名湖:家有“小叛逆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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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未名湖

廿七载光阴如水,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泛起涟漪。今晨推窗,见武陵山间的薄雾依旧缠绵,却蓦然惊觉——当年那个在雾中蹒跚学步的小女孩,早已在叛逆与坚守中长成了自己的模样。书房里的寿山石镇纸默然如初,石间那抹朱砂色却愈发鲜亮,仿佛在用凝固的血脉记录一场持续了二十七年的成长史诗。

女儿悦悦降生那日,春意渐浓,产房外的梧桐树已然点点新绿。当护士捧出那个皱巴巴的小人儿时,她竟一声不吭,小脸儿憋得青紫。当她被护士长倒提着脚,轻拍屁股的时候,我心脏发痛,可为了她能正常呼吸,只好忍下。当我见到她哭出了声,才卸下这口气。见她第一眼,我便关注到她眉心微蹙的执拗。将她放在妻的身边,妻苍白的脸上漾开笑纹,泪光在眼角闪烁:“瞧这模样,将来定是个有主见的。”这话竟成了预言,只是未曾想,这份主见竟以一种叛逆的方式绽放。

四岁那年初夏,晨光熹微中,她固执地立在幼儿园门口,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。“爸爸答应过的!”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小火苗。原来三日前路过童装店,我曾随口夸赞那件绣着向日葵的裙子好看,许下“改日来买”的空头承诺。谁知这小小人儿竟记在心里,清晨六点便催促我:“改日就是今日。”最终,她穿着新裙子蹦跳着走进幼儿园,裙摆飞扬如振翅的蝶。那时我才惊觉,这孩子的叛逆里,藏着对承诺二字最本真的坚守。

说起她儿时的反叛经历,关于不读学前班的抗争最为激烈。五岁那年,听说小表姐在学前班摔伤后,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思考了整整一晚。次日清晨,她站在家里的小黑板前给我和妻子讲解,一条条理由很是充分:“学前班没有幼儿园管得好”“学前班不是每个小朋友都必须读的”“我会写自己的名字我可以去读一年级”,虽然口齿稚嫩,条理却很是清晰。最绝的是最后一条:“我在幼儿园的小朋友——某某姐都能去读一年级,为什么我不可以呢?这不公平。”最终是我们妥协了,为小小的她能说出“公平”二字而妥协,让她直接就读一年级。那次胜利大约已经让她明白:合理的反抗需要充分的准备——这何尝不是法治精神的雏形?

后来,饭桌上的对话常变成哲学研讨。 “为什么星星不会掉下来?”“法律能管住云朵吗?”她儿时的发问犹在耳畔。最难忘那个雨夜,她突然放下筷子:“如果公平是让每个人都一样,那为什么还要分高低床?”这些天问常让我语塞。妻笑说她是“十万个为什么转世”,但我们也在她稚嫩的追问中,看见一种可贵的品质——对世间万物保持甄别与重构的勇气。

七岁那年,她突然央求她妈妈到新华书店批发了两大箱作业本。“同学们总是缺本子,我要帮助大家。”她说得一本正经,眼睛清澈见底。直到月末整理房间,妻发现她的小猪储钱罐重得抱不动,里面塞满了硬币和零钞。原来她以略低于学校小卖部的价格“救助”忘带作业本的同学,甚至买得多的同学还有会员价。小小的她有些不务正业,同学们都在认真学习的时候,她却在倒卖作业本,足显她的叛逆。当她的小产业被妈妈“查处”时,她还振振有词:“我的财产是受法律保护的,更何况我还付出了劳动呢!”竟开始懂得捍卫自己的权利,即便理由稍显蹩脚,却也让我和妻看到了她正在构建属于自己的秩序。

中学时,家里次卧书桌抽屉成了她的“法外之地”。她的外公是位基层老法官,故而她总说她以后要学法律,未来要做法官、做检察官。于是乎,我们便按照她的指示,给她买了一些法学启蒙的书籍,诸如《西窗法雨》《洞穴奇案》之类。但这些书的底下却偷偷压着武侠小说和几张游戏光盘(大约是仙剑奇侠传或类似游戏)。直到高考后整理房间,我们才发现那些藏在专业书籍下的秘密。她红着脸辩解:“娱乐权也是我的基本人权!”可是想到别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,她却在家偷偷看小说、打游戏,不由得给她贴上了“叛逆少女”的标签。但当我们看到她不错的高考成绩时,也不能再放马后炮,去批评一个已经身心自由的准大学生了。我和妻忽然就理解了这种“叛逆”——就像她后来说的:“玩要尽兴,学要专心,这才是对时间的公正分配。”

到了大学以后,她热衷于学生工作,并且竞选上了校学生会的副主席。我想着她成绩不算拔尖,但若是能够把学生工作做好,也算是大学的一个收获。果然,她也不负众望,参与组织了一场又一场大型活动,同时也为自己换来了支教保研的资格。只是让我和妻都没想到的是,她竟然偷偷放弃了支教保研。接到她电话的时候,我的手一直在发抖。这可是很多人抢破脑壳都得不到的机会呀,她却轻飘飘地就丢掉了。顿时我心中的怒火大烧:“平时的小事情上你叛逆就算了,如今这么宝贵的机会……”还没等我说完,她又接着说道:“老爸!英国格拉斯哥大学的offer到了!” 我可以想象,电话那头的她,眼睛一定亮得像充足了电的灯泡,“支教要一年,读研要三年,四年时间对我来说太久了。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看看普通法系真正的源头。” 那一刻,她从小到大的种种叛逆情形在我眼前一一闪过,只是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,如今她的叛逆,更多了些许经年累月的思考与权衡。

待她硕士毕业后,我和妻一心想着她能回到老家,走人才引进路线到体制内工作,即体面稳定又在我们身边。可她却偏不,一个人跑到省城去做了律师,住在一间十来平方米的小房子里,我和妻去探望时,甚至都转不开身。等到她从月薪两千的实习律师一步步做到年入十来万的执业律师时,我们以为她的律师生涯正式起航,正想着为她庆祝时,她却又摇身一变,去了省城北郊的民办高校执教。所有人都不解,为什么她放着好好的律师工作不干了,又跑进高校做老师。那时家里人在私下聊起她,都以“没长大、太叛逆”收尾。那两年里,我和妻每每被友人问起她在做什么工作时,总是有些语无伦次——“嗯嗯,以前是在做律师……”“噢,现在她去高校当老师了”“教法学……不不不,不是化学,是法学,就是法律”“哎,她就爱瞎折腾……”我和妻以为她只是还没找到未来的职业方向,想着她年纪不算大,便由她折腾。当然了,从小我们就不太管得住她的想法。只是没想到,她在校园里倒也是混得风生水起,主持学术会议、带队参加比赛、甚至还做起了兼职律师。后来我和妻去探望她,看她走在那个绿树环抱的校园里,看见娇小玲珑的她被一群高过一头的学生围着,耐心地回答问题。原来,她早已羽翼丰满。

我和妻以为,她会就此安定。只是没想到,在今夏,二十七岁的她再次让我们措手不及。“考博上岸,我要辞职啦!”的消息突然出现在我们一家三口的小微信群中,就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。我和妻正在家里喝茶闲聊,被这消息惊得好一阵没说得出话。妻指了指她小时候的一张照片,同我说道:“还记得她小时候说,她长大了要读博士吗?”我摩挲着新买的紫砂茶具,忽然笑出声来——这多么像四岁那年清晨六点的“裙子事件”,只不过这次她要的是一件叫“梦想”的新衣。改日就是今日,想要就马上付出行动。

窗外雨打芭蕉,恍如二十七年前产房外的春雨。那个眉心微蹙的婴儿,用一次次“叛逆”冲破世俗之见,为自己的人生添彩。原来真正的教养不是修剪枝桠,而是守护那些横斜的枝条——因为往往正是这些“不合规矩”的生长,最终成就了生命的独特姿态。

人生如法,其精髓不在条文本身,而在于那些敢于对条文提出异议的瞬间。我的“小叛逆”,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,为这个属于她的时代写下最生动的注解。

来源:红网张家界站

作者:未名湖

编辑:廖秋萍

本文为张家界站原创文章,转载请附上原文出处链接和本声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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